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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嫉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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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嫉妒

大齊不設宵禁, 然未至年節,除了彈臺巷這等燈火連夜之地,幾道主街已漸漸沈寂下來。

驀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自官道之上踏過, 仿若驟雨傾臨, 鼓點頻疾。另一頭正在巡夜的兵馬司捕衛聞聲回望, 卻只見得空蕩街景。

“大人, 方才好像有人過去了。”

領隊的青年眉目鋒銳,整個人利落得似一柄即將出鞘的刀。他望著馬蹄遠去的方向,卻是眉峰一斂,道:“繼續巡街。”

捕衛稱是。

魏仲言轉過頭,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。

***

南風館的燈籠是薄紗制的,透出的光亮暧昧而朦朧。

容姒支著額, 思緒好似泊在夜湖的小舟,隨著水流浮浮沈沈。

“換一個人喜歡?”容姒良久才笑了笑, “這事豈能說換就換?”

酒意上頭, 容翎兩頰酡紅已是醉了,門簾上的鈴聲在這時響起,少年清潤的聲音就在門外,是來添酒的。

容姒讓人進來, 兩個侍酒小倌年歲都不大, 身形瘦小, 膚色白皙, 初進來也不敢多看, 只埋著頭替容姒二人添酒。

容翎醉得不輕, 當即隨手一指:“他, 換喜歡他也成。他們能三妻四妾,我們為何不能多養幾個少年郎?不就是溫柔解語麽, 你,還有你,你們會嗎?”

後頭的那個小倌很是機靈,當即奉了酒水挨到容翎身邊,要餵她嘗酒。容翎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駭得一激靈,酒意都散了幾分,一後仰撞在墻上,疼得倒抽口涼氣,卻還記得連連擺手,拒絕少年的熱情相待。

容姒雙肩一顫,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她面前的小倌循聲看去,只見眼前之人唇紅齒白,眉眼彎彎,因著醉意眸光愈發瀲灩,其中似是盛了甘露佳釀,叫人心頭微微一暖,像被酒氣熏熱了一般。

小倌下意識紅了臉頰,端了酒水小心翼翼,神色幾分羞赧:“請貴客賞臉。”

容姒擡眸,少年的五官還未長開,但已透出幾分玉質的溫文,叫容姒無端覺得有幾分眼熟。容姒想了想,卻沒想出為什麽,目光又在他白若玉瓷的指尖停了停。

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手,修長、幹凈,指甲圓潤透明,似珍珠貝母。喻良臣的手也如這般好看,撐傘的時候圈著傘柄,骨節分明,仿若白玉雕成。但他的指尖未有這般平滑,掌心亦有厚繭,並不是在養尊處優的環境中長大的。

容姒伸手,碰了碰那瑩潤的指尖。

小倌一顫,竟是再端不住那杯酒,帶著旖旎甜香的酒水潑濕了容姒的半截衣擺,小倌一慌,立時俯身替容姒擦拭,卻聽身後“砰”的一聲,門簾上的鈴鐺甩得驚慌失措,昭示著破門而入之人的一反常態。

喻良臣得訊容姒在南風館,不禁面覆寒霜,當街縱馬趕至。然一入門便瞧見一個瘦弱少年趴在容姒身側,半邊身子都貼上了容姒的衣擺,當即覺得一股怒意自丹田而起,目中凜冽如刀。

他幾步上前,將容姒從座上拉起,一手解了披風將人兜頭裹住,又一抄手將人橫抱於懷中,獨占的姿態一目了然。

小倌一楞,下意識道:“你是何人?”

喻良臣瞥去一眼,目光卻陡然一頓。

眼前這少年的五官,竟與晏離有幾分相似,或者說,他更像是少年時期的晏離,眉宇間都是如出一轍的溫文端雅,本如流水淙淙,卻叫喻良臣眼底結了霜,生了刺。

他抱著容姒的手臂愈發收緊,容姒微微蹙眉,睜眼看去。

燭火晃眼,叫容姒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臉,然容姒卻聞到了熟悉的冷杉松香,叫她松下心神的同時,緩緩伸出了手。

容姒攀著喻良臣的肩,另一手的指腹輕輕點在他的眉尖,好似伸手觸及了一點檐上碎雪,融融的,卻化不開。

容姒低嘆了一聲,將側臉貼上眼前之人的胸膛,醉道:“喻良臣,我終究是要與你和離的。”

喻良臣神色一滯,幾息之間好似吸入了冬日的朔風凜凜,剮得五臟六腑撕痛難當。喻良臣緊咬牙根,才勉強克制那妄圖吞噬理智的怒火,穩著聲線道:“你們送惠寧公主回去,我來照看殿下。”

夏書皺眉,忍不住上前一步。然夏墨看了眼容姒和喻良臣,卻是拽了夏書,對他搖了搖頭,只依言上前扶起容翎。

“今日之事,若敢透露半句,定叫你們身首異處。”

肖似晏離的那個小倌被喻良臣看得渾身一凜,他自小在這種聲色之所,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功夫,當即知道眼前這人所言不虛,對他的殺意更是毫無遮掩,忙垂頭應下。

待門簾上的鈴鐺歸於平靜,兩個小倌才敢擡起頭來,眼前已是空無一人,不由對視了眼,齊齊跌在地上,冷汗浸衣。

喻良臣沒帶著容姒回公主府,而是去了離喻府不遠的一處別院。他也知道夏書一路跟著,卻沒刻意甩掉他,而是等人進了院子才命人將他扣下。

這裏只有他的人,是他的地盤,從今以後,這裏也會被容姒所熟知。他要讓容姒盡快接受他的一切,包括他的過去。

他已等不及。

喻良臣將人一路抱進內室,放在床榻上。

容姒的身上酒氣不淺,帶著股靡靡甜香,她不知何時睡了過去,鴉色眼睫輕闔,不見往日的冷淡戒備,倒顯出十分的安靜乖巧來。

喻良臣抽開了容姒綁在腦後的系帶,烏發散落開來,貼在那巴掌大的小臉上,更惹嬌憐。

喻良臣眸色深濃,指腹按在容姒的雙唇之間。溫熱的觸感,如霧裏雲端,叫人愛極憐極,又恨極怒極。

“你怎能睡得這樣安穩?”

在攪得他郁火攻心,氣悶難消之後,怎還能睡得這般不知世事,純凈無瑕?

喻良臣屏了呼吸,俯身恨恨咬在那唇齒之間,他胸中的困獸橫沖直撞,就快要沖破牢籠,將眼前之人拆吃入腹!

方才兩人依偎親密的畫面一遍遍自他腦海中而過,叫喻良臣的齒下愈發用力。容姒似是覺出痛來,眉間一擰嚶嚀出聲,喻良臣方頓了動作,粗重的呼吸噴在容姒耳側,幾番難耐。

這一夜似乎太過漫長,長得喻良臣只覺已過了一個四季,一時若在夏日油鍋之中沸滾,一時又仿若置身凜冽冬雪,冰與火的交融,幾乎將他扯成兩半。

他從未這般狼狽,也從未這般失態。

直到清晨的陽光鋪滿了整間屋室,容姒方從宿醉中緩過神來,睜開眼看了會頭頂的帳簾,卻不是熟悉的花紋顏色。容姒還未及反應,便聽身側有人道:“殿下醒了。”

容姒側目看去,見是喻良臣單手支額靠坐榻上,目色深濃如墨,隱隱可見其底幽冷。

容姒頓時一驚,下意識看了眼自身,發現衣衫俱在,不由松了口氣,又皺眉道:“你怎麽在這兒?這裏是哪兒?”

喻良臣卻是伸手過來,容姒下意識要躲,卻被其扣住了後頸,另一手不容拒絕地撫上了容姒的唇角。

容姒這才覺得唇上有些刺痛不適,好似蹭破了皮。

“殿下可還記得,昨晚說了些什麽,又做了些什麽?”

容姒一楞,昨晚?

昨晚……她和容翎喝酒來著。容姒面色一變,想起她們是去了與太初閣相鄰的南風館,之後酒意上頭,便有些記不清了。

容姒不確定道:“可是我做了什麽出格之事?”

喻良臣彎了彎唇,眼裏卻無半分笑意:“昨夜聽殿下說,要與我和離。”

容姒一怔,一時失語。

喻良臣一直看著容姒,不放過她面上半點細微的神情,眼下見她這副反應,當即胸中一戾,不禁咬牙切齒:“殿下當真想與我和離?”

喻良臣只覺腦後嗡嗡作響,忍了半宿的怒意再度山呼海嘯:“為什麽?”

他扯過容姒的手腕,將人牢牢鎖在床笫之間,恨聲道:“因為晏離麽?”

“晏離?”

“怎麽,這個名字我提不得?”喻良臣冷笑,“以前就見殿下對那晏離另眼相待,對著他巧笑嫣然,卻對我疏離戒備!我以為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,殿下的心裏總該有我的一席之地,原來竟是我自作多情!殿下的眼裏心裏是不是只會有晏離?我在殿下眼中究竟算得什麽?”

容姒意圖掙開他,實在不知怎就一夜的功夫,就叫喻良臣如同換了個人似的,再說,他們之間的事,同晏離又有什麽關系?

“跟他有什麽關系?”喻良臣眼尾微紅,帶著些莫名的狠色,“殿下特意點了與他相似的小倌,難道不是對他相思入骨麽?”

喻良臣嫉恨難當,再開口時更有幾分難言的艱澀:“他究竟哪裏好,值得殿下這樣喜歡?是那副皮囊,還是那樣溫文的性子?”

“我的皮囊比他差麽?我做君子,難道不比他更入木三分?殿下為何就只看得見他,卻棄我如敝履!”

容姒睜大了眼,看著眼前的喻良臣,覺得猶為不可置信:“你……你是在……”

“是。”喻良臣終是放下了那點自傲自尊,像是要在容姒面前將自己徹徹底底地剖開,“殿下,我嫉妒他。”

他不得不承認,他嫉妒晏離,嫉妒得夜不能寐,寢食難安。

胸中的困獸終於破籠而出,喻良臣放縱自己垂眸,俯身咬在容姒唇畔。那細密的麻癢刺痛蔓延開來,容姒這才驚覺,唇上的異樣是從何而來。

然她掙脫不開,喻良臣一路攻城略地,似乎沒有什麽能阻擋他的腳步。

直到唇齒間充斥了一點鐵銹味,喻良臣閉著眼,忍不住低笑一聲。

他做不成君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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